因為圓舞的一席話，在史南月和張重光主張其他人補充和幫扶下，以朝廷為主體，京城和地方的救災活動開始進入了一個如火如荼的階段，各地富商們和地主們也都積極響應，一批批救災物資開始聚攏，吃的，穿的，用的，應有盡有，反正又不是現銀，要把救災物資的人真的很少，以至於救災活動第一次以一種順利的姿勢進行著。

為了皇帝所頒發的“慈善之家”的牌匾，商人們都是捐出了大量物資，等京城的災民安頓好之後，多出來的部分開始運往受災嚴重的地方，因為當初統籌得，資源調配合理，所以一切進行得井然有序，等雪災暫停後地方官員統計災情之後，得到的是歷年來人員傷亡最低的一年。

為此，好幾個京城和地方為了救災出了大力氣的富商都得到了朝廷親發——據說是皇帝親筆題寫的牌匾，掛在家族的祠堂後，可是為他們增加了不少的榮光，甚至於朝廷也開始了恩科，允許他們的子孫後代參加科舉，可對他們來說，可是天大的恩惠了。

總之，他們得到了實惠，這錢花得很開心。

災民可開心，來了京城有吃有住，不用流離失所，不用妻離子散，等明年開春了返回原籍時還可以從朝廷另一部分路費以及糧種回去，那明年也就有著落了。

百姓要的不多，所以他們覺得大周的皇帝很聖明，他們衷心的感謝朝廷。

朝廷也很開心，這次都不用戶部撥多少銀子，那缺口就被募捐款和物資填滿了，雖然不說有結餘什麽的，起碼朝廷也不虧，甚至還得了好名聲不是。

所以說，皇帝也很開心。

皇帝一開心就喜歡賞東西，作為這次賑災負責人的左相父子是直接的受益人，因為左相已經是一國的最高長官了，升無可升，所以他兒子史南山可是連升兩級，就連他女兒史南月也得了個郡君的封號，往後也是可以領朝廷俸祿了。

而且在這之後，上左相府向史南月提親的人數飛到了一個新的高度。

當然，這就跟咱們沒多大關系了。

不過左相開心了，那右相就不開心了，尤其看著同僚們一個個都朝左相賀喜，而自己這邊卻冷冷清清的時候，右相楊虎的臉可是拉得好長，只能一杯杯的自己灌酒。

其實說起來，這左右向，一文一武，本來政務是不交叉的，可是耐不住兩人職位相當，一左一右，人家喜歡比較呀！而且比來比去，左相好像都略勝一籌。

先說左相史進，他家就一夫人竇氏，餘下妾侍全無，膝下一兒一女，端得兒女雙全，兒子聰明能幹、風流倜儻，年輕有為；女兒活潑可愛，純真善良，現在還得了朝廷嘉獎，往後就算夫家敗了，她也能在夫家挺直腰板。

然後是右相楊虎，嫡妻早亡，留下的嫡長女本可以成為王妃，奈何人家王爺不要，生生被退了婚，雖然後來也嫁的不錯，可是成親過後就隨夫遠走邊疆了，這一生能夠再見還是個未知數；然後繼妻丁氏，也給他生了個嫡女，二女臻玉，配給安王，妥妥不受寵的王爺啊！他也沒啥好炫耀的；最重要的是，自從二女之後，他是妾侍一房房增加，女兒數量也在增加，可就是沒個兒子，這幾年甚至連嬰啼都沒有了，他年紀也一年年老了，要再這麽繼續下去，他絕後那也是妥妥當當的！

所以，當人家左相父慈子孝，外加升官發財的時候，楊虎能衷心的上前恭賀才奇了怪了！他眼眶兒都紅了，也只能蒙頭喝酒，因為上方人家皇帝還端坐著，他也沒有去搗亂的心思，之後更是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告退了。

出了皇宮的楊虎並沒有直接回府，而是繞道去了市集逛了逛，順便散散酒氣，加上今日難得的沒有下雪，所以看看雪景轉移一下心情，省得回去後又被丁氏念叨。

所以，楊虎在前面一個人慢慢的走著，後面擡著轎子的下人以及其他人就在後面不遠處跟著，等來到一座茶樓的時候，他示意其他人停下後，自個就鉆進了店裏，準備喝杯熱茶再走，畢竟剛剛走了一段路，腳上可是有些凍麻了。

不過，變故就在這時候產生了，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一輛馬車，竟然直接撞到了那頂還沒來得及停穩的轎子上，加上路面濕滑，馬車猝然之下竟是直接翻車了，從馬車裏飛出了一個人影，那人影把車夫一拎就逃了出去，之後馬兒更是直接壓在了轎子上，把轎子壓成了破爛貨！

好在轎子中沒人，馬車上的人也安全逃了出來，倒是沒造成人員傷亡，只是被絆倒的四個轎夫卻是兩個被壓斷了腿，兩個被轎子上的橫梁甩了出去，暫時昏迷過去了。

由於事故發生得太快，其他人根本就來不及搶救，等醒悟過來時，事情也已經發生了，即使在一旁看著事故發生的楊虎，也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，要是他此刻坐在轎子裏，簡直不敢想象！

被一匹馬死死壓在下面，艾瑪！

太可怕了！

“是哪個不要命的兔崽子敢撞老夫的轎子！真是活膩了！”

楊虎生氣了，其實也是被嚇的。

他都從戰場下來這麽多年了，這陣仗讓他有些發怵了。何況今日看到那史南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一幕，他還想著是否再多納一房小妾生個兒子什麽的，要是今日折在這了，豈不是虧大了！

所以，他的怒火很炙熱，火氣也很大。

“楊大人，是本王這個‘兔崽子’撞的，你待如何？”

楊虎身後冒出一個陰測測的聲音，嚇得他差點摔了出去，好在當了這麽久大臣，基本涵養還在，扭過頭後看到的，一張熟悉的桃花臉出現在眼前，只是此刻這張臉冷冰冰的，眼神也有些陰郁，看了就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這不就是差點當了他便宜女婿的寧王周寧！那個因為私自退婚被皇帝派去守皇陵的家夥！

“參見寧王殿下，您這是——”

“楊大人，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……

就在楊虎跟寧王在“親熱”的撕逼的時候，不遠處看到了這一幕的圓舞跟祭進行了另一場對話。

“喲，他們鬧上了！”祭撐在窗戶邊看得津津有味，雖然事發地點距離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有點遠，起碼超過三百米了，不過不要小瞧他的耳朵，聽得自然是清清楚楚的。

“……”

可惜，那邊的故事卻並沒有繼續下去，因為兩撥人很快就分開了，讓祭覺得有些索然無味。“他們怎麽就沒打起來呢？”祭不滿了。

你究竟有多希望人家打起來啊？

圓舞的眼睛掃過去，眸中意味不明。“……呃？他們看起來明明就很生氣啊！不服氣難道不應該一掌扇過去嗎？”祭繼續道。

“……”

圓舞覺得有時候真不該對他的智商保持信心，都說了又不是單細胞動物，哪裏能看不順眼就打過去，又不是拳頭大就有道理，他都跟了她這麽久了，難道還沒明白過來？

見圓舞一直不說話，光顧著一口口喝著熱茶，祭不高興了，“餵，你倒是說話啊！”

圓舞沈默了一秒，道，“要說什麽？”

實在是——

她無話可說啊！

有關系的人早走了，不管是楊虎還是寧王，都跟她關系不大，她沒那個閑心去關註好吧！

“……”祭瞇了瞇眼，繼續道，“唉，那小子不是聽說被派去守皇陵了嗎？怎麽又回來了？”

說到這個，祭就不滿了。

要不是寧王想退婚，就不會出現在楊虎的生辰會上；要不是楊虎生辰，圓舞就不會去參加，也不會因此被那死老頭誤認，繼而打了一架把自己命給折騰沒了……怎麽想，他都覺得是寧王的錯！

對！

都是寧王的錯！

這一刻，祭華麗麗的遷怒了。雖然吃虧的不是自己這方，但是想想被人追殺什麽的，很不舒服啊！

“那是人家兒子。”自然是人家心疼，要懲罰也不會太嚴重的，意思意思也就行了，再說這冰天雪地的，就算皇帝一時沒想起來皇後也會提醒的。

“何況都快過年了，你還不準人家一家團聚？”圓舞又道。說到過年，也不知道錦玉到達邊疆了沒有，算起來她還沒跟錦玉好好過過年呢，怎麽就這麽快把她嫁了呢？思及此，圓舞對於錦玉這麽快出嫁突然就有了一絲怨念。

不過想想她都嫁人了，有陳良在她身邊，想來怎麽樣也不應該過得很差才是。

不過，想到自己現在在錦玉的心中也許就比不上陳良了，這讓圓舞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，以她為中心的周圍冷氣凝結，奈何眼前唯一的一個“人”偏偏沒感覺，所以她白氣了。

“過年？”

祭一楞。

“對。”圓舞點頭，“你不會不知道人類的風俗吧？”

說起來，這大周跟歷史上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朝蠻相似的，她有查看過大周往上的歷史，大周之前跟李唐王朝也類似，雖然名稱不同。

既然相似，自然有許多共通的地方，比如過新年，每年的十二月最後一天便是除夕。自從進入十一月後就開始下雪，然後就是救災賑災活動，前前後後一個多月，到了今日，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了，距離過年也才十天位置了。

“我當然知道！”

祭冷哼了一聲，人類的基本風俗，他還是知道的，他也是有文化的好不好。

不過——

“……。說到過年。”說到這，祭突然想到了什麽，右手食指勾了勾自己的臉頰，奇怪的問道，“我聽說人類過年的時候，就是全部人都不上工了，反而聚在一起暴飲暴食、聚眾賭博，外加喝酒鬧事、制造火災，由此引起的事故不計其數，你們怎麽還如此樂其不疲呢？”

噗！

聽到這，圓舞第一次噴茶了，眼睛等得圓溜溜的看著祭，她看著他的神色第一次帶上了赤果果的鄙視和無語。

是哪個蠢貨告訴他人類過年是這反應的！

果然，沒文化，好可怕！

——我是分割線——

皇宮內。

得到消息說自家兒子已經回宮的皇後，正焦急的待在自己的宮中等待著兒子過來請安，陪同她一起等待的還有王心蓉，皇後娘家遠房侄女，也就是被賜婚的未來寧王妃。

王心蓉今年十四歲，尚未及笄，長相只是清秀，氣質偏向於端莊沈穩，跟寧王比起來，她的樣貌簡直就是雜草，混人堆裏簡直是找不到的類型。

不過她的眼睛很漂亮，清亮透徹，還有無盡的溫柔與包容。知道寧王馬上就要過來了，她的眼中還隱含著欣喜和期盼。她從小就喜歡周寧，可是因為知道周寧身有婚約，她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有嫁給對方的那一天，哪知道時來運轉，周寧親自退了以往的婚約，最後能夠成為他妻子的竟然是自己！

怎不讓她欣喜若狂。

往後，她一定會地他很好的，讓自己配得上寧王妃的稱號。畢竟容貌已經配不上了，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。

“母後！”

周寧一進來就看到迎接自己的母親，忍不住激動的跪下，張口就道，“兒臣好想您啊！”

“寧兒，你可回來了！來讓母後好好看看！”皇後拉起跪在地上的兒子，雙手在他身上來回查看了一番，確定他一切都好，只是身體瘦了點才稍微放下點心來。

不過，就單單兒子瘦了這一點，作為一個母親來說，也是讓人傷心難過的，所以皇後的眼淚不小心冒了出來，同時抓著兒子的胳膊道，“你看看你，身體都廋了！今個先不忙著回去了，在宮裏好好養養，母後這就吩咐人下去給你熬燕窩去！你等等啊——”

說幹就幹，對於皇後來說，為兒子準備膳食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而已，在周寧阻止前她就吩咐好了，之後她直接把人拉到了榻上坐下，一邊坐一邊忍不住抱怨道，“你父皇也真是的！說罰你去守皇陵，意思一下也就是了！偏偏讓你呆了這麽久，這冰天雪地的，在皇陵那個空曠的地方，不知道多冷呢！你看看你，手都冰涼冰涼的！”

說到這，皇後又吩咐宮人去準備熱水來，讓他好好擦擦臉洗洗手，暖暖身子再說。

周寧自然是很享受自家母親的關愛，一番忙碌之後，他終於能夠暖烘烘的坐下來跟皇後聊天了，這才發現母後身邊一直端坐著一位陌生的少女。

看她的穿著就不是普通人，只是他實在想不起來她究竟是哪位。

“母後，這是——”

周寧好奇的指了指王心蓉，後者看到他眼中的陌生，不覺心口一窒，眼睛脹痛了一下。

“咦，你不認識她了？你們小時候還見過呢！”皇後不解了，回頭看了一眼王心蓉，解釋道，“她呀，就是心蓉，你叫她蓉兒就行了！她是母後娘家遠房侄女，也是——”你未來的王妃。

皇後本想賣個關子的，所以最重要的信息沒來得急告訴周寧。

“臣女參見寧王殿下！”

聽到接受的王心蓉已經起身準備朝周寧行禮了，可惜後者比他更快的張口來了一句，“母後，這無關緊要的醜八怪，兒臣不想見！你讓她趕緊走！”

“……”

王心蓉懵了。

“……”

皇後傻眼了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兒子怎麽去了一趟皇陵腦袋都變傻了，連基本禮儀都不顧了，而且還是對著自己未來的王妃！

她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沒來得急告訴兒子真相，只覺得兒子的腦袋是不是被砸傻了，怎麽這麽的……不知禮！腦海中亂糟糟的，以至於皇後一時反應不過來，嘴巴張合了好幾下都說不出話來。

不過作為被稱為“醜八怪”的王心蓉，她倒是馬上反應過來了，同時也被寧王這句話徹底傷了心，淚珠子一下就滾了下來，還要強忍著不失禮的朝皇後告罪道，“皇後娘娘，臣，臣女……忽感不適，就先告退了！”

之後，她強忍著淚水，不等皇後反應過來，就迅速的轉身離開了宮殿。

嗚嗚！

太傷人心了！她也是軟軟妹子呀，被心愛的人這麽說，她的羞恥心和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，她要再不離開，恐怕會忍不住崩潰的！

這是第一次，她相信了京中的傳言。

那就是寧王，真的是一個專門傷女人心的存在。

之前即將見到寧王的喜悅，現在全被傷心難過覆蓋，甚至開始懷疑未來的生活是否能夠幸福了。

……

“寧兒，你說的那是什麽話？！”

眼看著王心蓉傷心的離去，皇後終於反應過來了，忍不住狠狠的喝問道，“你怎麽能這麽傷害蓉兒！你可知她是，她是你的，你的——”

“母後，我知道她身份不低！”要真低的話，怎麽可能來到母後宮殿呢！這點，周寧還是能猜到的。

但是——

“這跟我沒多大關系吧？就算她是我的遠房表妹又如何？又挨不著邊——”周寧還想繼續自己的猜測，神色間頗為不以為然。可是皇後的一句話打碎了他臉上的得意，只因為她說，“母後忘了告訴你，她是你未來的王妃，你父皇親自賜婚的！”

“什麽？！”

周寧驚了，倒不是驚訝於那女人是自己未來王妃，而是驚訝父皇怎麽就這麽快又給自己賜婚了？不是說自己不宜早婚嗎？雖然那也只是個借口。

“她怎麽成兒臣的王妃了？兒臣根本就沒接到聖旨過！”周寧反駁道。

當然，這也不怪他，畢竟賜婚那會他還在皇陵。

成婚的聖旨怎麽說也舒服喜慶的事，自然不會把旨意拿到哪裏去宣讀，不過已經提前寫好了，只是暫時放在皇後這裏，等周寧回來了再交給他即可。

哪知道，聖旨的事還沒來得急說，周寧就先把人氣跑了，氣哭了。

“是真的！聖旨還在母後這！不僅是你，還有你三姐、四哥、五哥、六姐都賜婚了！甚至於你三姐都已經出嫁了！要不是母後求你父皇讓你回宮過年，你恐怕還得在皇陵待下去！本來好好的，母後打算讓你跟蓉兒好好認識認識，順便培養一下感情，畢竟那是要陪你一生的人，哪知道你卻是這麽看不上人家！還直接出口傷人，你這麽多年所學的禮儀教養都哪去了！堂堂一國王爺，竟然——”

說到這，皇後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。

只因為自己這個兒子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，自戀自我到了極致，只要長得沒他好看的，統統都是“醜八怪”，皇後現在都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“……都怪母後以前太寵你了，讓你變得這麽心高氣傲、目中無人！你以為憑蓉兒的身份就真配不上你嗎？除了容貌外，憑她的身份，就是當太子妃都夠格！人家的父親可是二品大員，親兄長還在軍隊效力，你說說你……母後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好！你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樣，讓母後省省心嗎？！”

這個小兒子，現在可是讓她操碎了心。

皇後看著周寧的眼神充滿了失望，“你好好反省一下吧！”說完，皇後招呼宮人進來把放在錦盒裏的聖旨塞到了周寧手上，然後就有些傷心的離開了，她需要好好靜一靜。

所以，她也沒有發現，低著腦袋周寧的眼神很不對勁，那是被嫉妒染紅的眼睛。

“……哼，當太子妃也夠格？可惜啊，偏偏只能配給我這個寧王啊！”

皇後不知道的是，今日這一番教訓兒子的話，本來是為了讓他將來對兒媳婦好點，哪知道完全起了反效果，讓未來兒媳遭受許多無妄之災。

當然，這是後話了。

、、、、、、

這邊寧王在宮中黏黏糊糊自個事的時候，另一個已經消失蠻久燕回也即將出現了。話說燕回那時候帶著他師父謝晉的遺體回謝家安葬之後，連孝期都未守完，就著手準備回京找圓舞報仇了。

你說他師父讓他不要報仇的？

對不起！

謝晉是這麽要求過。但是要真不報仇，燕回也就不會回京了，何況雖然嘴上答應了師傅不報仇，可要真不做點什麽，他往後的人生恐怕都不會原諒自己的，內心不安，往後的生活自然不會安寧。

何況，師傅和師兄都死了，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目標，人也變得茫然起來，他不知道接下來他要幹什麽，又能幹什麽；學習捉妖術不是他所願，或者說，他對一切都看得很淡，就沒有什麽是喜歡和討厭的，因為母親送他到了師傅身邊，所以他認真學習，期待有一天可以超過師傅或師兄。

但是現在，他們都不在了，他失去了前進的方向，人生突然就變得沒意義了，那麽覆仇就成了他重新撿起的執念了。

所以，他回京了。

其實，除了想要覆仇外，還有一個原因，那就是他已經無家可歸了。通俗一點的說法，是在他守完熱孝之後，被人直接從謝家趕出來了。

雖然謝家是個出了名的大族，可是作為謝家主人的謝晉加上作為未來繼承人的謝華天都翹辮子了，謝晉又沒有其他子女，嫡系可謂是徹底斷絕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謝晉原有的族長之位以及相應的房產、田地、鋪子之類的，則成了謝家分支的餡餅，一番你掙我多奪之後，財富消失殆盡，甚至連新的族長也在這一輪爭搶中重新選了出來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燕回這個謝晉唯一留下的弟子，自然成了礙人眼的存在，甚至還是需要繼續撫養下去的存在——畢竟為了明面上的名聲好聽點。

養個孩子不易啊！

什麽撫養費，教育費，夥食費之類的，費用多著呢！

如此，燕回在謝家的處境可想而知，尤其他還不是謝家本家人的情況下。其實說白了，就算燕回真的擁有繼承權，但是沒有相對應的實力和靠山，在對上一個世家大族的時候，他依舊完敗！

何況，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，加上對於這些世俗的東西了解得不多，他也只有被人欺負的份，甚至還不知道為何曾經相熟的人對待自己的時候冷淡了許多，有時候甚至是敷衍了事的，好像自己是什麽臟東西一樣。

對於他人的情緒感應敏銳的燕回，第一次知道了一個事實——那就是不管是妖物還是人類，當他們釋放他們的惡意時，同樣讓人無法忍受。

要不是謝晉在死去送回去的信件中，偶然提到燕回在京城還有一個當朝右相的姨父，這會燕回的小命不知道還存不存在——要是燕回知道這些，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。

即便如此，燕回依舊在新一輪的角逐中被客氣的“請”出了謝家，畢竟他看起來真的毫無利用價值，甚至連捉妖的能力都差得不行，就沒見他有過任何成績，讓他們繼續養下去，不是浪費糧食嗎？

之所以有這樣的結果，跟謝晉是有關系的。

燕回的能力不是他捉妖本事的大小，而是他對於邪惡、惡念的感知，因甚至於因為他純凈的靈魂，待在他身邊就能讓人覺得心情平靜，讓經常跟妖物打交道的謝晉父子受益良多。

所以，謝晉在世時也不忍太過苛責和要求他，相對於謝華天能力扛扛往上飆來說，燕回就是毫無用處的廢材了，參加謝晉父子又不會去宣揚這些，所以久而久之就造成了這樣的後果。

這些也可以暫且不提。

在燕回被“請”出謝家之後，只有門房因為可憐他送了點銀子給他當路費，同時附贈了一件破舊的大棉衣，讓他不至於在冰天雪地裏直接凍死。

好在他身上的乾坤袋沒有被搜走，否則就真的屬於凈身出戶的那種了。

上邊已經介紹過了，燕回的母親，錦玉的姨姨，那是已經過世了的，加上疼愛他的師傅和師兄接連死去，之後更是被人趕了出去，就算他的性子再是平靜淡然，也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。

本來是一條純白的靈魂，開始染上了世俗的顏色，日後是會因此而結出罪惡的果實，還是因為苦難而得到升華，那就不得而已了。

、、、、、、

大周興慶歷，農歷十二月三十。

萬林縣，永寧村，距離京城炎陽四百公裏。

大雪天氣再次降臨，洋洋灑灑的雪片灑落大地，把原本才剛剛融化了一點點的地面再一次覆上了一層白色，樹冠結成了冰柱，房頂壓上了重擔，河流也凍成了冰面，雪花伴著寒冷的北風吹呀吹，能讓人冷到骨子裏去。

即便如此，這天氣也沒能打散百姓們過年的喜悅和熱情，因為那表示可以休息了，可以跟家人團聚了，可以好好喝喝小酒了，徹底不眠也不用擔心家裏娘們捏耳朵了。

等到了下午申時（15~17時）之後，家家戶戶開始陸陸續續的放鞭炮了，一片劈裏啪啦的響動過後，是小孩子們嘻嘻哈哈的聲音，那炮仗落在雪地上紅艷艷的，象征著紅紅火火又一年。

有些準備得早的，在炮仗響過後不多久就可以開飯了，趕早趕早的一家子熱熱鬧鬧坐一起準備吃年夜飯了，這邊還有個風俗，只要過了申時，你家晚飯準備得越早就越吉利。

沈大娘家就是這樣的，申時一刻之後，她家的年夜飯開始了，這還多虧了她那賢惠的兒媳婦武氏，裏裏外外一把手，過年也不用她幹什麽，她只要看好才兩歲的小孫子就可以了，其他的事有她媳婦跟兒子忙活就了。

“娘，你先帶著福娃先去正堂坐吧！等我把魚湯端過去就成了！”武氏道，同時在圍兜上搓了搓，扭頭再次鉆進了廚房。

“唉，好！我這就帶娃兒過去！”沈大娘笑呵呵的應著，同時抱起小孫子朝外走去，在臨進門去看到遠處的路口緩緩走過來一個小小的影子。

等那人走進了她才發現，原來那個影子是一個陌生的小少年，年齡大概在十二三的樣子，怎麽說呢？

沈大娘也說不出什麽詞來形容這個少年，就是覺得他長得很俊俏，比她曾經見過的人都好看，他的個子纖細，看起來很單薄，身上套了一件半舊的大衣（作者：唉，有乾坤袋為何還穿這麽破呢？這是有原因的。一來他不會無故負了人家的好意；二來他不太在乎穿著打扮；三來財不露白，他跟著師傅出門幾趟還是知道點的。），臉色很是蒼白，嘴巴也是白得沒了顏色，頭發也有一些淩亂，頭發上甚至都裹了一層雪花，他看起來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一般，周圍的熱鬧越發襯托了他周身的孤寂和落寞。

沈大娘莫名的覺得很是心疼，大抵做了母親的人都比較心軟，看到這少年這樣，她覺得難受極了，可是她卻張不開口去喚一聲對方，仿佛表現了自己的同情和憐憫就是對他的褻瀆一般，所以明明想要張口問問對方的，最後還是因為膽怯而沒有張口。

沈大娘看著少年逐漸走進，然後又慢慢的越過自己朝遠處走去，她沒有從他的眸中看出什麽，只有清澈與平靜，仿佛周圍的寒冷和熱鬧都與他無關一般。

眼看著少年就要越走越遠了，沈大娘懷裏的小孫子卻沒有大人的糾結，而是在自家奶奶的懷中探出了一個腦袋，軟軟糯糯的喊了一句——

大哥哥！

聽到孫子的叫喊，沈大娘是驚訝的。

因為小孫子今年都快三歲了，還不怎麽愛說話，往往是逗弄很久才冒出一兩個字，到目前為止，除了家裏人外，他還從未跟外人說過話，很是內向，還有點自閉。

他們也為此去看過大夫，可是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說有些孩子說話晚也是有的。哪知道今日對於這才第一次見面的少年，竟然主動張口說話了。

“娃啊——”

沈大娘正準備說什麽時，他懷裏的小孫子又有動靜了，只見他伸出小手指向少年的方向，軟軟的童音說道，“大哥哥摔倒了。”順著他的手指，沈大娘一眼就看到了摔倒在了地上的少年，也不管孫子今日怎麽這麽話多，直接抱著人就跑了過去，蹲下直接搖晃著少年的身子。

“小兄弟，小兄弟，醒醒！快醒醒！”

可惜無論她怎麽搖對方都沒反應，看來是直接暈過去了。

“福娃，趕緊叫你爹過來幫忙！”沈大娘放下小孫子讓他回家找人幫忙，她則趕緊把人扶著半坐起來，要一直倒在雪地上得了風寒那可就要命了。

福娃點點頭轉過身跑家去了，還邊跑邊喊“爹”“爹”的，那急促的喊聲害得他老爹沈正年還以為兒子出了啥事，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，他娘也是。

等弄明白了是自家娘親要找人幫忙，兩人趕緊過去。沈正年把少年直接抱了起來，同時吩咐自家媳婦趕緊回去燒熱水，沈大娘則抱著小孫子跟在後頭。

“娘，咱們要不要去找個大夫看看？”沈正年道。

“都這時候哪還有大夫出診啊！再說了新年到頭的，要出診也得過了大年初一再說！要是他晚上發熱的話，也只能用土房子壓一壓了！”沈大娘道。

沈正年想想也是，只好先把人抱回去再說。

沈正年直接把人抱進了兒子的房間，然後檢查了一下少年，發現他身上的外套都濕透了，連靴子也是，所以趕緊幫他換了一身以前自己的舊衣服，等武氏把熱水送進來後，又快速的給他擦了擦身子後，迅速的把人塞入了被窩，好在少年似乎並沒有發熱，讓他稍稍松了口氣。

等一切就緒之後，原本準備好的年夜飯都有點涼了，好在竈上一直燒著火，飯菜倒是可以再熱一熱，只是因為這事，沈家這個年過得有些不算愉快。

等晚飯過後，武氏拉著自家男人進了臥室，很是不解的問道，“當家的，你說娘是咋想的！怎麽大過年的就撿個人回來啊！要是那少年有個三長兩短——”那豈不晦氣！

“別！”

沈正年立刻掩住媳婦的嘴，阻止她繼續說不吉利的話。“我也不想說啊，可是——”總之，武氏很擔心就是了。

她是知道自家婆婆心腸很好，平常也熱心，但也不是這個好法吧？要是其他的時間還好說，可這是過年，是春節，是一年最重要的時候啊！撿個陌生人放家裏，安不安全另說，可這說出去不要聽啊！

越說，武氏就越不冷靜了。

“雲娘，你冷靜一下！”看到媳婦要跳腳了，沈正年趕緊摁住她的肩膀，阻止了她的激動，解釋道，“我原本也奇怪的，但是後來娘一說，我就覺得這說不得就是一件好事了！”

“啥好事？”

武氏忍不住好奇的問道。“之前你也聽到了，咱家福娃不是一直張口叫我了嗎？娘可是說了，福娃今天可是主動說了好幾句話，看那樣子就是極喜歡那少年的，能被一個小娃娃這麽喜歡，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壞人。要是留他一段時間，沒準福娃的不語癥就好了呢！”

“真的？”

聽丈夫這麽一說，武氏也高興了。

因為兒子的少言少語，她平時沒少被鄰居暗地裏嘲笑，要是兒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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